沈初宜伸手推窗,露出?一截嫩藕似的小?臂。
    她手腕上挂着一只白玉贵妃镯,镯子通体莹润,水头很足,几乎能透出?光亮来。
    月色下,那白玉镯如同枝头上摇曳的玉兰,在沈初宜的手腕上轻晃。
    好似皎月落入萧元宸的胸怀。
    沈初宜染着笑的声音若依若现传来:“不在。”
    萧元宸低低笑了一声,他?没有回答,直接转身进了寝殿。
    沈初宜已经放下书本,起?身来到屏风一侧,她还没来得及绕过屏风,抬头就看到萧元宸高大的身影。
    男人那双深邃的星眸,此刻正紧紧落在她身上,一刻都不舍得挪开。
    沈初宜福了福:“见过陛下。”
    萧元宸一步上前,直接握住了方才一闪而过的细白腕子。
    “不是不在?”
    沈初宜抿嘴笑了一下,她倾身上前,身上染着和平日?里迥然的玉兰香。
    “娘子不在,但初宜在。”
    那香味很浓,又有些甜腻,一下就钻入萧元宸的肺腑,让他?再也想不到其他?芬芳。
    “换了香?”
    沈初宜的手轻轻抚摸上自?己纤细的脖颈,往下落去。
    “换了一种香露,”沈初宜抬起?眼眸,眸子雾蒙蒙的,“臣妾很喜欢,陛下呢?”
    萧元宸低下头,用实际行动?给了她想要的答案。
    一吻结束,窗边的玉兰被微风吹拂,悠然落了一片花瓣。
    萧元宸弯下腰,一把?抱起?沈初宜,大步流星进了寝殿。
    沈初宜双手环住他?的脖颈,整个人依偎在他?的胸膛上,听着他?强
    有力的心跳声。
    噗通,噗通。
    沈初宜倏然笑了一声。
    染着玉兰花香的浅淡气息在耳边萦绕:“今日?陛下怎么有些急切?”
    “臣妾又跑不了。”
    萧元宸没有回答她。
    下一刻,天旋地?转。
    萧元宸居高临下看她,目光犹如带着一把?刷子,在她脸颊上上下游走。
    “怎么可能不急?”
    萧元宸在她耳边回答她:“明日?老夫人就到了。”
    “算起?来,要等上五日?呢。”
    沈初宜面上一红,她伸手拍了一下萧元宸的胸膛,萧元宸不躲不闪,等她要收回手时,却一把?拉住了她的手指。
    十指纠缠,密不可分。
    风儿顺着窗棱钻进来,只看一眼,就害羞地?缩了回去。
    只留下那一枝孤单的玉兰花,被风来回裹挟,掉了满桌花瓣。
    若仔细听,能听到拔步床厚重?的帐幔后传来细碎的声音。
    “不……”
    另一道声音却问:“为何?”
    “方才不是很喜欢?”
    声音停住了。
    “不喜欢。”
    帐幔颤动?,上面坠着的流苏轻微摆动?。
    “真不喜欢?”
    “那朕还得努力才是。”
    花儿还要再听,但被吹落的纱帘裹挟住了视线,最后只能娇羞地?缩在白玉净瓶中?,红着脸睡去。
    睡得可一点都不踏实。
    过了一个多?时辰,寝殿叫了一回水。
    沈初宜脸上的红晕一直满眼到脖颈,比娇艳牡丹还要美丽。
    她细瘦的腕子上还有几道指痕,不明显,却让人挪不开视线。
    沈初宜侧躺在床榻上,正浅浅喘气,眼底一片水痕。
    上一次的萧元宸不是这样的。
    怎么几日?不见,好似换了个人。
    这样凶狠。
    沈初宜想着,就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抱起?,下意识轻哼一声:“衣裳。”
    她的嗓子有些哑,方才被萧元宸逼得说了不少话,这会儿听着有一股说不出?的娇嗔。
    萧元宸在她脸蛋亲了一下:“沐浴再睡。”
    沈初宜半阖着眼,又累又困,却还挣扎地?说:“我自?己来。”
    她这是害羞了。
    平日?里宫人都是贴身伺候她,可换到这床笫之事,沈初宜就不好意思再让宫人侍奉了。
    她同那些金尊玉贵咋长大的贵人们不同,有些事情从来不让人侍奉。
    萧元宸也知道她这个习惯,倒也不是顺着她的意思,而是也很喜欢缠绵过后的温存时光。
    有些时候,两人在一起?,无论?做什么都觉得舒服。
    萧元宸低笑一声:“自?然只能由?朕来侍奉你了。”
    沈初宜这才安心,跟懒懒地?窝在他?怀中?,轻笑一声。
    她累极了,脑子一团乱,张口就把?心里的话说了出?来。
    “陛下,之前那些时日?是怎么忍过来的?”
    萧元宸精力旺盛,看他处理政事便知晓,之前不踏足后宫时,他?甚至要忙到星夜才去入睡,天光熹微时便要上朝。
    一日?睡不足两个时辰,照样生?龙活虎。
    不过沈初宜实在担心他?的身体,恭睿太后也老是劝诫,如今萧元宸国事稍微顺畅一些,就不夙兴夜寐地?熬着,晚上会早些入睡。
    每日?最少都能睡足三个时辰。
    这样一个精力旺盛的男人,之前竟半年多?没有踏足后宫。
    今夜沈初宜实在被折腾的累极了,才头昏脑涨地?问了这一句。
    这话一出?口,沈初宜就有些后悔了。
    有些话,不应该现在说,亦或者,本就不应该说。
    有些线,沈初宜宁愿让它模糊一点,就这样含含糊糊,若能一直拉着这条线过一辈子,倒也算是幸福。
    然而覆水难收。
    话既然已经说出?口,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?。
    沈初宜深吸口气,还是抬眸看向萧元宸,脸上笑容不变。
    话是她说的,无论?萧元宸回答什么,她都会认真听进心里去。
    萧元宸把?她放到浴桶里,等面对面而坐,萧元宸才伸出?手,轻轻摸了一下沈初宜的脸。
    很轻,很柔,不带任何意味。
    萧元宸的眸子幽深而明亮,沈初宜此刻注视他?,似乎能看到他?眸子深处的星芒。
    并不刺眼,只有温柔。
    “初宜,一个人若是不知道自?己想要什么,与禽兽何异?”
    他?的嗓音厚重?,低沉,因夜已深,殿已静,更显得醇厚有力,一字一句钻入沈初宜的耳中?。
    许多?话,萧元宸都埋在心里,没有直接说出?口。
    岁月漫长,未来未至,萧元宸等待可以?直接倾诉的那一日?。
    现在,先牵着她的手,走过这一段荆棘之路吧。
    萧元宸低下头,又去碰了一下沈初宜的额头:“贵嫔娘娘,你可要好好锻炼身体。”
    沈初宜心中?稍安,又有种说不出?的甜蜜。
    她抬起?头,能意识到自?己的确是高兴的。
    那种高兴很浅淡,却足够让人铭记于心。
    沈初宜也动?了动?脖颈,碰了一下他?的额头:“陛下,夜深了,早些安置吧。”
    等两人回到床榻上时,沈初宜伸手碰了一下萧元宸的额头。
    萧元宸握住她的手腕:“怎么?”
    沈初宜摇摇头。
    “觉得陛下今日?嗓子有些低,这几日?可有不适?”
    萧元宸把?她的手放好,盖好锦被,道:“无碍。”
    “陛下,晚安。”
    萧元宸淡淡笑了:“晚安。”
    次日?清晨,萧元宸要走的时候沈初宜刚醒来。
    她这会儿有些懒,不太想动?,便没有开口。
    沈初宜听到他?在跟舒云交代?:“等老夫人入宫,你注意着些,不叫你们娘娘太过激动?。”
    舒云应了一声。
    很快,外面的动?静就消失了。
    沈初宜这才开口:“舒云。”
    舒云忙领着如烟和若雨进来,若雨就道:“娘娘,鸿雁去取早膳了,老夫人约莫过了巳时正才能入宫。”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
    沈初宜心里装着事,早晨的糯米烧麦就没吃几个,等她最后吃了一碗银耳莲子羹,便算作?饱了。
    这会儿子天气还好,无风无雨,朝阳灿灿,照得人身上暖意融融。
    沈初宜让端木嬷嬷把?雪团抱出?来,等孩子被放到手中?时,沈初宜低下头跟儿子对视一眼。
    三个月大的萧应淳眨巴了一下跟母亲一模一样的凤眸,咯咯笑了起?来。
    他?身上穿着鹅黄色的小?褂子,头上戴着虎头帽,看起?来虎头虎脑的,特别结实。
    沈初宜掂了掂他?,对端木嬷嬷道:“沉了。”
    端木嬷嬷用细软的绢绸给雪团擦嘴,她笑着说:“小?殿下胃口很好,饮食也规律,该用饭的时候才会喊人,平时都是安静睡着。”
    小?小?年纪,倒是有主意的。
    沈初宜笑着亲了一下儿子的头,抱着他?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,瞧见他?奶声奶气打哈欠,一颗心都化了。
    “带回去吧,他?睡了,你们也歇一歇。”
    端木嬷嬷福了福,带着雪团回去了。
    等雪团走了,舒云就上前,低声道:“娘娘,这一季的夏装已经清点完毕,这几日?就能全部下发。”
    沈初宜之前已经核对过账簿了,今年的夏装是她来督办发放的,发放之前沈初宜同德妃和庄懿太后都商议过,最后拟了一个章程出?来。
    因为南寺库的库房堆积了不少陈旧的料子,沈初宜亲自?去了一趟,看了看料子的质量和厚度,认为可以?作?为夏装发放。
    她又同庄懿太后禀报,说宫人们的被褥都是三年前那一批宫人入宫时发放的,后来宫人的被褥旧了破了,棉花不够暖和了,都是拆借着用。
    不如让宫人把?这些旧棉被都收集起?来,挑拣成色好的重?新做成薄褥子,发往各地?积善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