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后过了几日,宫里倒是平顺。
    所有人都按部就班,该吃吃该喝喝,似乎畅春园的日子本来就应该如此。
    御膳房的案子暂时没有查清,不过御膳房如今人人自危,倒是不敢再怠慢沈初宜,伺候的越发用心了。
    对此,沈初宜早就习以为常。
    一晃神?,七月已至。
    刚入七月,边关?便传来喜报,杨婕妤的长兄击杀混沌部首领,扫平沙漠贼寇,还边关?百姓清净。
    这是大喜事?,不说宫中,整个圣京都喜气洋洋,天气如此炎热的情况之下,百姓们?也忍不住站在?街边闲聊。
    因子弟立了大功,杨家如今也是水涨船高,她父亲本已是上?柱国大将军,是当今最高的武将,已升无可升。
    几如此,萧元宸也很大方,直接封杨父为建安伯,封杨婕妤的长兄杨思齐为建安伯世子,定北将军。
    另外,赏赐建安伯永宁巷大宅院,就连新宅的家具摆设,都由宫中赏赐。
    而已经入宫的杨家女儿杨思梵,如今颇有恩宠,已是正六品婕妤。
    萧元宸直接升其?为正五品昭仪,位列四仪之首。
    这一下,新晋的杨昭仪,瞬间成了宫中的新焦点。
    人人的目光都投向她,而她,也在?满门?荣耀之下,越发如鱼得水,光彩耀眼。
    等杨家入宫谢恩,陛下亲赐宴席之后,杨昭仪的荣宠更达顶峰。
    这长信宫中,总有宠妃。
    以前是德妃、宜妃。
    后来是耿贵嫔。
    如今,自然是杨昭仪了。
    不过除了杨昭仪,最得宠的还有白选侍,其?他宫妃也时常都有恩宠,即便沈初宜不能?侍寝,萧元宸也偶尔会看望一二。
    不愧是雨露均沾。
    对此,沈初宜心如止水。
    如今到了七月中,她怀孕进入四个月,孩子越来越大,小腹也已经有了不太明显的弧度。
    沈初宜每当看到孩子安稳长大,就觉得十分幸福,其?余所有的事?情,对于她来说都微不足道。
    这几日,庄懿太后又叫过她一回,不过只同她说当日侍奉膳食的黄门?没有问题,用了刑也没有招供,另外,路答应的宫女红香也说自己什么都不知。
    沈初宜便道:“娘娘,为了这等小事?,让太后娘娘劳心劳力,臣妾心里实在?过意不去。”
    “既然如此,可能?确实只是意外,就莫要?再查下去了。”
    庄懿太后深深看她一眼,却摇了摇头。
    “这可不成。”
    她淡淡一笑:“皇帝金口玉言,一定要?查个水落石出,哀家也是心疼你,自也想查清这件事?。”
    沈初宜心中发寒,面?上?却显露出十分感恩来。
    “太后娘娘真是慈爱,自臣妾离家,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对臣妾这样好了。”
    这种?话,庄懿太后听得可多了。
    她拍了拍沈初宜的手?,笑眯眯道:“我?是你们?的母后,自然要?关?照好你们?。”
    沈初宜羞涩低下头。
    庄懿太后看着她美丽的侧脸,浅浅笑了。
    “你这孩子,就是太乖巧,让人想要?心疼。”
    两个人亲亲热热说了会儿话,太后就道:“这件事?你放心,最后总会给你一个结果。”
    其?实众人都很清楚,那鱼骨一看就是特地磨制锋利的,肯定不能?是意外。
    但无论是配菜间的黄门?,还是出入过两地的宫女黄门?,都没有任何问题。
    慎刑司不是普通的衙门?,他们?审人,有时候都不用打一下,却能?吓的人什么都往外说。
    这种?情况下都没人吐露实情,要?么他们?当真问心无愧,动?手?的另有其?人,要?么就是被人拿捏住命脉,无论如何都不敢开口了。
    沈初宜不好把自己知晓的同庄懿太后说,等她回了桃花坞,才沉下脸来。
    舒云端了冰山进来,见她神?情不愉,便问:“娘娘还在?为那事?忧心?”
    沈初宜点点头,见她把冰山放到了屏风之后,就道:“末伏了,畅春园也热起来了。”
    末伏尤其?热。
    这几日,畅春园也怪闷的,让人心烦。
    各宫都开始用冰,沈初宜便也叫准备了冰山。
    她不好多吃寒凉,放一个造景精致漂亮的冰山倒是使得。
    她摇着金丝团扇,声音越发低沉:“红香的事?情暂时没有牵扯到路答应,路答应没有被审问,故而红香同卫才人的小黄门?认识的事?情,也无从?得知。”
    慎刑司调查案件从来不会大动干戈,先从?关?系最密切的人查起,只要?嘴不那么硬的,大凡都招了。
    根本不用兴师动众排查。
    但沈初宜这件案子,已经明显影响到了御膳房,这几日御膳房人人自危,若雨说,送餐的时候都多了一名侍膳宫女检查。
    若是再查不出来,路答应身边的宫女们?,还有那些黄门们都要被查,一个都跑不掉。
    甚至路答应都要?被审问。
    这是后话。
    沈初宜微垂着头,舒云看不清她的神?情,只听她说:“红香同吴有德的事?情,应该让陛下知晓。”
    舒云很少见沈初宜这样冷漠。
    她从?来都是温和的,很少会这样冷漠梳理。
    不过若是上?表此事?,这件事?情就又牵扯到一名?宫妃,的确有肆意攻讦的嫌疑。
    毕竟,沈初宜最后也没有大碍。
    若是吴有德被查之后也清清白白,那这一出闹剧,旁人会如何看?
    是否会认为沈初宜是自导自演?
    想明白这些,舒云心中一凛,她瞬间觉得锋芒在?背。
    “娘娘!”
    沈初宜抬起头,淡淡看向她:“做这件事?的人,实在?不简单。”
    若能?伤她自然是最好的,若是不成,也做了完全手?段,以至于多日之后,什么线索都没有。
    如此一来,只受了轻伤的沈初宜,自己的嫌疑反而最大。
    毕竟之前颇有恩宠的是她,经常能?伴驾的也是她。
    现在?,宫里最耀眼的成了杨昭仪,就连宜妃都看杨昭仪不顺眼,被抢了恩宠的沈初宜,会做这些事?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    事?情无论成不成,沈初宜都落不到好。
    思及此,沈初宜微微蹙起眉头,脸色越发沉寂。
    沈初宜知道红云的事?时没有声张,她本以为慎刑司一定能?查出详情,谁知就连同乡的事?情,红云都一言不发,的确出乎意料。
    思及此,沈初宜忽然开口。
    “我?自己不能?禀报陛下,不如……借力打力。”
    舒云见她重新振作起来,松了口气:“奴婢谨遵娘娘令。”
    既然慎刑司没有调查方向,就给他们?一个。
    下午时候,沈初宜在?桃花坞煮芝麻酪。
    她蹲在?小茶炉前,轻轻搅动?汤勺,让浓密香稠的芝麻糊在?锅中翻滚,散出诱人的味道。
    茶炉中的炭火已经熄灭,并不算热,沈初宜的心也很静。
    不多时,舒云回来了。
    “娘娘,已经办妥了。”
    沈初宜笑道:“你辛苦了,来吃芝麻酪吧。”
    等桃花坞的众人都吃过了,碗筷都收拾下去,外面?便传来通传声。
    不多时,刘三喜快步而入。
    他头脸上?都是汗,还不等见礼,沈初宜就道:“舒云,给三喜公公上?凉帕子,这天实在?是太热了。”
    刘三喜感激接过,站在?堂下把汗都擦干净,这才道:“娘娘,陛下有请。”
    沈初宜面?露惊讶:“是有何事??”
    在?畅春园,萧元宸很少让宫妃去云麓山栖伴驾,不过德妃宜妃等带着皇嗣过去,亦或者沈初宜登门?,都是可以进的。
    这个时候把沈初宜叫过去,肯定是有什么大事?。
    刘三喜低眉顺眼:“娘娘,应该是关?于之前鱼骨之事?。”
    沈初宜心中早就了然,此刻却道:“陛下真是用心。”
    “三喜公公略等一下,容我?换一身衣裳,”沈初宜直接吩咐,“舒云,给三喜公公上?一碗酸梅饮。”
    刘三喜简单推脱几句,还是接过了冰凉的茶碗。
    沈初宜回到寝殿,衣裳早就备好,她换了一件竹青色的大袖衫,下面?配月华流光裙,行?走之间波光流转,淡雅怡人。
    如烟给她梳了双环髻,配上?两只翡翠镶嵌节节高升簪,更显得她优雅别致。
    这一打扮,立即便是淡泊名?利,柔弱可怜的单纯女子了。
    沈初宜满意地点了一下如烟的鼻尖,然后便直接起身出了寝殿,对刘三喜笑道:“走吧。”
    等来到云麓山栖,刘三喜才低声说了一句:“娘娘,宜妃娘娘也在?。”
    沈初宜有些惊讶,却恰到好处克制住了,她笑道:“多谢公公。”
    等说完这句,两人就不在?敢多言了。
    待沈初宜来到云麓山栖的书房时,抬眸就看到宜妃身穿一身水红的蝴蝶袖衫裙,正婀娜翩跹地坐在?萧元宸身边的椅子上?。
    她今日没带二皇子,显然是有事?求见。
    沈初宜面?不改色,进去同两人见礼:“臣妾见过陛下,见过宜妃娘娘。”
    宜妃瞥了她一眼,没有说话。
    萧元宸就道:“赐座。”
    等沈初宜落座,才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萧元宸:“陛下?”
    萧元宸对她颔首道:“方才宜妃忽然至云麓山栖,说有你被人故意伤害的线索,非要?等你到场才一并讲出。”
    沈初宜:“……”
    虽然跟沈初宜原先构想的不同,不过想到对方是宜妃,性子实在?别扭,倒也在?情理之中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