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杀良冒功?”
    “官军真是狗啊!”
    “要不是因为周侗,官军也不会来!”
    “就是,都赖周侗!”
    “可是事已至此,我们还能怎么办?”
    “是啊,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啊……”
    麒麟村百姓在知道真相之后,七嘴八舌,议论纷纷,说什么的都有。
    之前他们热血上头,围攻了官军,现在劲儿过去了,有的人就后悔了……
    而且由于事情是因周侗而起的,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周侗!
    里正代表所有村民过来问周侗:
    “周老先生,事已至此,我们该怎么走?”
    周侗心情很复杂。
    他主张抗辽,在仕途上不得意,因此他专心武学。
    他也曾因郁郁不得志而对朝廷心怀怨念,但是他从没想过与朝廷为敌!
    学成文武艺,货与帝王家!
    他是这么想的,也是这么做的,更是这么教徒弟的!
    结果却晚节不保……
    老都老了,他竟然杀了官军!
    不过周侗并不后悔,因为他杀的每一个人都该死!
    只是,连累了麒麟村的百姓……
    里正的话,他无言以对。
    当时他也上头了,并没有想好之后该怎么走……
    现在冷静下来他才发现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!
    问题是,不走也不行!
    不走,麒麟村还是死路一条!
    官军,根本没给麒麟村选择!
    周侗叹了口气,下意识的看向自己义子。
    岳飞郑重其事的告诉岳母:
    “母亲常常教育孩儿,要忠君爱国!
    “但是大哥告诉我,忠君和爱国并不是一回事!
    “很多时候还是相悖的!”
    “胡说!”
    岳母脸色一沉:
    “忠君爱国如何不是一回事?”
    “孩儿原本也以为大哥说的不对!”
    岳飞叹了口气:
    “可是今夜之事,母亲也亲身经历了!
    “何为国?
    “不是大宋朝廷,不是万里河山,而是天下百姓!
    “没有天下百姓,万里河山只不过是白茫茫一片大地!
    “没有天下百姓,大宋朝廷也不过是空中楼阁!
    “但是今夜,代表了大宋朝廷的官军却在屠杀百姓!
    “屠杀百姓,不是因为百姓有罪,而是想要杀良冒功!
    “孩儿若要忠君,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去死!
    “孩儿若要爱国,就只能奋起反抗与官军厮杀!
    “忠君与爱国相悖之时——
    “敢问母亲,孩儿该怎么选?”
    “这……”
    岳母脸色变幻不定。
    她知道岳飞是对的,可是哪个母亲不望子成龙?
    但凡有那么一线希望,天底下哪个母亲,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反贼?
    “大哥还告诉我——
    “三皇五帝始,尧舜禹相传。
    “夏商和西周,东周分两段。
    “春秋和战国,一统秦两汉。
    “三分魏蜀吴,二晋前后延。
    “南北朝并列,隋唐五代传。
    “天下大势,合久必分,分久必合。
    “大宋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,早晚为新的王朝取代!
    “最重要的,是天下百姓!”
    岳飞原本就天生聪慧,在叛逆的年纪遇到了刘高,接受了这个时代所没有的先进思想,此时的岳飞目光无比坚定,声音铿锵有力:
    “孟子说过,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!
    “所以忠君与爱国相悖之时,孩儿选择了爱国!
    “孩儿以民为贵,还望母亲谅解孩儿!”
    “我儿……”
    岳母一把将岳飞搂入怀里,泪水夺眶而出,打湿了脸庞。
    她独自把儿子抚养成人,所以在她心里,岳飞始终都是不懂事的孩子。
    并不是她多么武断专行,她所想的只不过是这个时代所有母亲所想的……
    但是此时此刻她蓦然发现,原来她的儿子长大了!
    眼界更是在她之上!
    岳母虽然固执,却不是不明是非之人。
    所以此时此刻这对母子和解了。
    岳母也和自己的执念和解了,不能封候拜将,就不封候拜将吧……
    只要儿子没有长歪就好……
    岳飞母子的交谈,周侗全都听到了。
    他同样震惊于弟子有这样的观念。
    要知道他的弟子才刚刚十三岁呀,是什么影响……
    哦,对了,是小玄德!
    于是在里正再次追问之时,周侗问岳飞:
    “我儿,你说我们该怎么走?”
    岳飞一怔:“爹爹,你说什么?”
    “我们麒麟村杀了官军,如果不早做打算,等朝廷大军到来全都得死!”
    周侗叹了口气:
    “你说我们未来的路,该怎么走?”
    “爹爹,我说?”
    岳飞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
    这么大的事儿,问我一个十三岁孩子?
    周侗点了点头:
    “你说。”
    麒麟村百姓面面相觑。
    如果是周侗说,他们都愿意听。
    因为周侗是文武全才,又德高望重!
    可是岳飞嘴边都没长毛儿,能有什么高见?
    “他一个孩子知道什么?”
    “周老先生也没办法了……”
    “唉!我们无路可走了……”
    “实在不行,不如把他们交……”
    就在所有人人心惶惶议论纷纷的时候,岳飞站起身来,冷静的分析:
    “我们已经杀了官军!
    “按照王法我们这一村人都得死,没有任何侥幸!
    “但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无辜的!
    “我们不想死,也没人可以让我们死!
    “就算是朝廷也不行!”
    “对!”
    “老岳家的小子说的太对了!”
    “我们又没做错什么,就算是朝廷也不能随便杀了我们这么多人吧?”
    “可是我们还能怎么办?”
    “憋说话,听老岳家小子的!”
    “咳!”
    岳飞轻咳一声。
    雏凤清于老凤声,麒麟村百姓都情不自禁安静下来,听岳飞怎么说。
    “朝廷大军不会听我们讲道理,我们也对抗不了朝廷大军!”
    岳飞不慌不忙侃侃而谈:
    “所以我们只能走!”
    旁边王贵无意中捧了个哏:
    “大哥,我们走哪儿去?”
    “梁山泊!”
    岳飞胸有成竹的说:
    “梁山泊距离我们这里只有四五百里!
    “我们化整为零,连夜赶去梁山泊!
    “不瞒大家说,梁山泊的大寨主林冲,是我爹爹的二弟子!
    “我们投奔梁山泊,他们一定会接受我们!”
    麒麟村百姓里有人插嘴:
    “我听说梁山泊已经被朝廷大军剿灭了两次……”
    人艰不拆!
    岳飞也是醉了:
    “前两次大寨主不是我二师兄,我保证不会有第三次!
    “或许,你还有更好的去处?”
    那人不吱声了,于是周侗就为此事一锤定音:
    “好,我们就去梁山泊!”